陳欣從塑料袋中拿出自己剛從超市帶回來的“戰(zhàn)利品”：兩盒原價38元的麻辣香鍋，現(xiàn)價26.6元；兩份原價12.31元一份的涼拌三絲，現(xiàn)價8.61元；原價28.98元的鴨胗，現(xiàn)價20.28元。店家還贈送了一盒原價25.2元的雞爪。
當晚，涼拌三絲、雞爪和一半的鴨胗在經(jīng)過二次加工后，成為了陳欣和老公的晚飯。在上海，這對年輕夫妻一頓晚餐的花銷，總共不超過30元。
這些都是保質(zhì)期只有一天的半成品，如果第二天0點之前還沒有被賣掉，就會被當成垃圾處理。為了挽回部分成本，超市推出了晚上8點后打7折的售賣活動，還能買一送一。它們和其他即將達到保質(zhì)期、但仍在保質(zhì)期范圍內(nèi)的食品有一個共同的名字——“臨期食品”。
近年來，臨期食品因折扣力度大逐漸受到消費者喜愛。2020年《中國臨期食品行業(yè)市場分析及消費者研究報告》顯示，中國臨期食品消費群體以中青年為主，其中消費者年齡為26歲至35歲的占47.8%。根據(jù)艾媒數(shù)據(jù)，2021年，臨期食品市場規(guī)模達到了318億；預(yù)計2023年將突破350億；在2025年達到401億。
做晚飯前，陳欣把這六盒臨期食品兩兩排列好，拍照后發(fā)到了社交平臺上。有網(wǎng)友在留言區(qū)表達不解，質(zhì)疑她浪費時間和精力，與其花一個小時省錢，不如把時間拿來提升能力，賺更多的錢。面對這樣的評論，陳欣總是覺得好笑又無奈：“有沒有一種可能，我過這樣的生活，僅僅是因為我很喜歡，我很快樂？”
陳欣購買的臨期食品 圖/受訪者提供
【1】城市里的食品折扣店，永遠有人在排隊
陳欣家里，臨期食品占食品總量的60%-70%。她最常去的臨期食品折扣店是盒馬生鮮奧萊。通常，盒馬店內(nèi)當日未能售罄的日日鮮生鮮品，在確保商品品質(zhì)的前提下，會被轉(zhuǎn)送到奧萊店繼續(xù)銷售。
陳欣往家中搬運過很多這里的食物，包括但不限于四塊錢一盒的雞胸肉、打了五折的醬鹵大腸、僅需原價四分之一價格的生魚片和便宜了近30塊錢的胡椒豬肚雞。每道菜都有不同的做法。例如，醬鹵大腸可以跟青椒炒一炒，或者用空氣炸鍋烤一下；魚片最好做成酸菜魚，煮米線的時候配著吃；胡椒豬肚雞本身就很美味，分量也大，稍微熱一熱，和老公兩人吃一份剛剛好。
比起省錢，購買臨期食品更像是陳欣心情不好時的一種解壓方式?！皦毫Υ蟮臅r候，我就想買點什么讓自己開心一點，太貴的買了又心疼，那就買點便宜的?！彼芟硎芴嶂鴥蓚€塞得滿滿的購物袋走出超市門口的感覺，那是一種買到了便宜好物的巨大成就感。
除了盒馬，家附近的好特賣也在她的選擇范圍內(nèi)。另外，她每個月還會去一家更大的好特賣倉儲店采購一次。在她的印象中，這家店一直很熱鬧，1600平米的空間，十幾個不同的分區(qū)，幾乎每個貨架前都站著人，5個收銀臺前永遠有幾個人在排隊。逛一趟下來，至少要花上半小時。
她囤得最多的是茶和咖啡。在拼多多上，她搜到茶包的價格是十幾塊錢100包，但在這里，只要6塊錢就能拿到200包，而且是自己熟悉的國內(nèi)大品牌，“我實在沒忍住”。茶和咖啡上新的時候，陳欣買得尤其多。她平時喜歡DIY，買回來進行二次加工，做茉莉奶綠和西瓜啵啵。“陳欣不太在乎食品是否臨期，家里也經(jīng)常有放到了臨期的正期食品，她覺得影響不大。”
食物囤積得多了，就容易出現(xiàn)過期的情況。對于陳欣來說，每一次清理冰箱的過程，都是一次心痛的經(jīng)歷。她曾在這里找到過很多被遺忘的食物：停止減肥后不再關(guān)注的雞胸肉、各種口味的底料包和放壞了的水果。
有些食品過期了，還有利用的價值。過期的茶包可以用來做茶葉蛋；把掛耳咖啡拆開后放在廚房里，能去一去廚房的味道；牛奶過期了還能洗手或者泡腳；啤酒是做啤酒雞和啤酒鴨的原料?！暗帑溎涛艺娴暮翢o辦法。”面對這類食物，陳欣唯一能做的就是盡量少買。
對于那些口感變差的食物，陳欣會用空氣炸鍋補救。她買過一款臨期的泰國干脆面，價格是原來的一半，還有兩個月到期。但吃的時候，她發(fā)現(xiàn)口感不如正期的脆，就用空氣炸鍋烤了烤，把它救活了。也有救不回來的時候。比如，她買過一款堅果，還有一個多月到期，吃起來卻有一股油哈味，口感很差，空氣炸鍋也沒用。為此，她還特意發(fā)了一篇帖子，建議大家千萬別買它。
真正從購買時就“翻車”的經(jīng)歷，周悅遇到過一次。
她在好特賣購買了一瓶250ml的葡萄味果汁，打開喝時，她覺得味道不對，加了好特賣店家的微信詢問，但店員表示，食品還沒有過期，這是正常的味道。周悅沒有別的求證方法，只好不了了之?，F(xiàn)在回想起來，她仍然不知道該怎么形容這種不太對勁的微妙感，停頓兩秒后，她說：“至少這是一種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葡萄果汁里的味道?！?/p>
但大多時候，購買臨期食品是需要趁早下手的。
陳欣見過一次哄搶的場面。近兩周前，在盒馬生鮮奧萊，原本正平靜地購物的人群變得躁動起來。“走過路過不要錯過！”一位售貨員拿起貨架里的某樣臨期打折食品開始吆喝，用原價和現(xiàn)價的對比彰顯折扣力度之大。先前分散在各個區(qū)域的大家陸續(xù)從四面八方趕來，以售貨員為中心，迅速圍成了一個圈。陳欣當時正站在其他貨架旁挑選，突然，一位看起來五十幾歲的大爺不知道從哪兒竄了出來，推著購物車一把把她推開，急匆匆地往售貨員的方向趕，只留下她一臉懵地站在原地。
本著“安全第一”的原則，陳欣盡量挑選人流量少的時間段過去。晚上八九點之后，貨架基本已經(jīng)空了，她下了班，就去撿撿漏。通常不會有人在下雨天還趕著去撿便宜，陳欣也會趁這時候打個車過去逛一逛。
貨架上的臨期食品及其價格 圖/網(wǎng)絡(luò)
【2】1斤肥羊卷10多元，咖喱3折
在沒有奧特萊斯的縣城，臨時食品也同樣成了一種生活方式。
這個1.5米高、40多厘米寬的多層鐵絲貨架上，放著一些賣不出去的零食和進口飲料，都是宋蕓沒見過的牌子。有時，她覺得饞了，會來這兒看看有沒有桃子味和草莓味的果汁，200ml，大都打7折。還有一些肉脯、辣條和薯片，它們更便宜，能打到5折。
今年7月底，宋蕓從貨架上拿了一塊咖喱，距離過期還有將近一個月，原價10多塊錢，到手只要3塊錢?；丶液?，她做了一大鍋咖喱雞肉。但由于做得太多，在接下來的兩天里，每到飯點，這道菜都無一例外地出現(xiàn)在了餐桌上。她獨自吃到膩味，到現(xiàn)在還沒緩過來。至于剩下的那一半咖喱，因為用武之地不再，留到過期后，就被扔掉了。
宋蕓今年剛滿18歲，在江西的一個小縣城里生活?？h里只有兩家大超市，她常去的那家，從家門口騎自行車，幾分鐘就能到。超市有三層，臨期貨架在第二層一個不起眼的拐角處，后面是一扇門，上面貼著“僅限工作人員入內(nèi)”。
早在很小的時候，宋蕓就在超市里見過臨期食品。家長曾告訴她，貨架上的食品價格低，是因為快過期了。從那時起，宋蕓就經(jīng)常懷疑，東西賣得這么便宜，會不會有什么問題？她甚至覺得，說不定這些都是已經(jīng)過期了的商品。初次嘗到薯片的甜頭后，宋蕓對臨期食品有些改觀，但仍免不了對食品品質(zhì)的擔憂。
一次，宋蕓想吃火鍋，到超市的冷凍柜里隨手拿了一盒肥羊卷，大約一斤，結(jié)賬的時候發(fā)現(xiàn)只需要十幾塊錢。宋蕓嚇了一跳，平常這種規(guī)格的肥羊卷，少說也要五六十塊錢。售貨員告訴她，這是臨期食品，有折扣。從這一刻起，宋蕓的心開始有點發(fā)慌。
她自始至終沒敢看保質(zhì)期。從超市到家門口，她懷疑了一路，疑問不斷從腦海中冒出來，“羊是不是被毒死的？”“它被詛咒了嗎？”“羊會不會把我給弄死？”但她從沒想過再把肥羊卷退回去，便宜的價格戰(zhàn)勝了對死亡的恐懼，“它太便宜了，我就原諒它了?！?/p>
回到家，宋蕓把肥羊卷倒入自熱的速食火鍋里，一邊大快朵頤，“吃了個爽”，一邊默默祈禱自己“不要吃死了”。結(jié)果證明，除了被撐到，什么事情都沒發(fā)生。
宋蕓第一次從臨期食品中獲得真正的快樂，源于兩年前的一次購物。當時，她去了家附近的大型超市，在臨期貨架上，看到一包130g的黃瓜味薯片標價5塊錢，遠遠低于另一個正期貨架上的13元，宋蕓毫不猶豫地把它拿起。這價格便宜得讓她顧不上瞟一眼薯片的保質(zhì)期。她當時覺得，“只要吃不死，我就無所謂了?！?/p>
【3】從小節(jié)儉，希望避開消費主義陷阱
宋蕓被臨期食品吸引的原因很簡單——貨架的上方放了一個碩大的紅板子，上面標著“孤兒區(qū)”
“我們是一樣的?！彼问|說。父母在她一歲左右離了婚，又各自重組了家庭，從小，她基本上跟著外婆一起生活。2019年，媽媽開了一家煙酒茶的零售店，每個月會給外婆一些生活費。2020年后，宋蕓媽媽店里的生意下滑，經(jīng)濟收入變得緊張，有時主要靠外婆每個月2000多塊錢的退休金維持生活，她原先每周100多元的零花錢也被砍掉了大半。
初三時，一個親戚來家里看宋蕓，給了她一個幾百塊錢的紅包。她不知道怎么花，每天下午去學校前，都先去“鹿角巷”買一杯十幾塊錢的奶茶。
宋蕓是班長，經(jīng)常要坐在講臺上管紀律，她特意挑選了這個能被全班人注意到的時刻，把奶茶帶到講臺上喝。有些女生會盯著她的奶茶看。下課后，她們來問，宋蕓就裝作不在意地回答：“還好啦，一杯也才十幾塊錢?！钡睦锸敲雷套痰?。大家都在喝學校門口賣的幾塊錢一杯的沖兌奶茶的時候，宋蕓喝到的奶茶是用鮮奶調(diào)制的，她覺得自己“升了一個level”。
在班級里，男生們普遍癡迷于電子產(chǎn)品，比較彼此的手機型號，誰都想拿到“頂配”；女生們的熱情集中在化妝品上，尤其是副班長，帶起了涂口紅的風潮。那次，宋蕓帶著媽媽的300多塊錢的大牌口紅到教室里涂，又一次成功得到了全班女生的關(guān)注。說到這兒，她忍不住大笑：“是真的很蠢，但也很有意思。”
后來，家里的經(jīng)濟狀況變得緊張，宋蕓也通過看一些網(wǎng)上的帖子，希望避開消費主義陷阱。她漸漸發(fā)現(xiàn)，有些東西沒有必要花那么高的價格去買，幾塊錢一杯的奶茶品牌也可以很好喝?！耙郧拔矣X得一杯奶茶十幾塊錢好像還好，現(xiàn)在我覺得你還不如要我的命?！?/p>
周悅的節(jié)儉是從小養(yǎng)成的。在她的記憶中，隔夜的菜，或是部分爛了的蘋果和香蕉，這些稍微過期或者只壞了一點的食物，家人都會把它們吃掉，身體也從沒出過問題。她耳濡目染，養(yǎng)成了同樣的習慣?，F(xiàn)在，在廣州，25歲的她是好特賣的忠實客戶。
她也會把臨時食品放到過期。今年5月，周悅買了一款臨期椰蓉，預(yù)計用來做蛋糕，到手時保質(zhì)期還剩一兩個月。但直到現(xiàn)在，蛋糕還沒開始做，這款椰蓉也還靜靜地躺在冰箱里，沒有被拆封，也沒被扔掉。周悅覺得，雖然它過期了，但拿起來抖一抖，還是顆粒分明，說明沒壞。她總想著，或許還有能用上它的那一天?！叭绻侥菚r候我發(fā)現(xiàn)它確實壞了，再扔掉也不遲?！?/p>
4站地鐵的距離，幾乎每半個月的周末，她都會特意去逛一逛。無論什么時候到那里，貨架上都是滿的，食品的保質(zhì)期基本剩下一至兩個月以上，甚至更長。用陳欣的話說：“有些食品的保質(zhì)期長到你都不明白它為什么會進好特賣?！?/p>
周悅青睞各種口味的果汁，1升只要11塊錢左右，足夠她喝一個多星期。夏天，周悅把買來的果汁放到冰箱里，等晚上下班回到家，吃晚飯的時候，或者渴了熱了，甚至看電視、刷手機覺得無聊了，都可以倒一杯來喝。工作日早上，她會選擇這里的手工蛋糕，“口感柔軟厚實”，掌心大小，原價將近6塊錢一個，打完折后只需要3塊錢。她還喜歡全脂牛奶，（250ml的牛奶）蛋白質(zhì)≥3.5g，喝起來才會有香味，一盒250毫升的也才3塊5。一個蛋糕配一盒牛奶，這樣的早餐，周悅會一次性購買5-6組，為接下來的一周做準備。
一家臨期食品店內(nèi)貼有“省錢像呼吸一樣”等標語 圖源網(wǎng)絡(luò)
周悅上一份工作的辦公地點在一座高級寫字樓里，這里位于CBD邊緣，稀稀疏疏地矗立著幾座大廈。距離寫字樓幾步遠的地方，有一家連鎖便利店。每天下午4點后，店家會將前一天賣剩下的即食品貼上標簽，打折售賣半個小時內(nèi)，大廈里的白領(lǐng)們會陸陸續(xù)續(xù)來到店里，買下四五塊錢的面包當作下午茶。后來，由于打折的即食品太受歡迎，店家將折扣從5折提到了6折。
這種節(jié)儉的觀念延伸到了生活的各個方面。每個月將近一萬二的收入，周悅能接受的衣服單價在50-80元，而且要盡可能網(wǎng)購，因為線下門店的衣服會貴一些；出行的方式也盡量挑選最省錢的那一種。
周悅曾試圖把臨期食品安利給身邊的朋友們。去年年初，她從臨期食品折扣店買了幾包散裝的小零食。在微信群里，她給朋友們發(fā)消息，分享自己的喜悅。但朋友們卻覺得不好。他們認為，臨期可能意味著這款零食不好吃，或者因為放得太久導致出現(xiàn)了變質(zhì)的情況。感受到朋友明顯的抵觸，周悅沒再跟他們提起這件事。
但家人似乎并不在意這些。周悅把臨期的零食分享給媽媽和弟弟，三個人會一起討論這款零食口感的好壞。她總是在媽媽吃的時候稍帶得意地告訴她：“這個才三塊錢?！眿寢寣α闶车膬r格沒有概念，常常沒什么反應(yīng)，周悅看到了，又要再添上一句：“這個在網(wǎng)上賣得很貴的?！?/p>
宋蕓從朋友那里得到的都是一些正向的反饋。她每次給朋友分享在超市買到的便宜零食，朋友都會帶著驚嘆的語氣回應(yīng)。話題逐漸延伸到各自在拼多多購買過的低價商品，兩個人越聊越興奮，一邊把被安利到的物品加入購物車，一邊約著下次要一起去超市里買到那些對方覺得好吃的零食。
除了朋友，陳欣還帶動了身邊的鄰居一起購買臨期食品。在她居住了兩年的小區(qū)，鄰里素不相識。直到今年上海疫情，靠著以物易物的方式相互幫助，彼此才逐漸熟悉起來，關(guān)系保留到了現(xiàn)在。一次，大家互相送零食，陳欣提出來，“有個地方很適合撿便宜，你們有興趣去看看嗎？”
和陳欣相熟的幾個鄰居都是80后、90后，他們跟著陳欣，很快就愛上了臨期食品折扣店。大家建了一個微信群，陳欣自己到店里購物時，會把食物拍照后發(fā)到群里，問鄰居們需不需要幫忙帶些什么。其他鄰居去的時候，如果能碰上陳欣想要的飲料，也會幫她帶一帶。要是大家都有時間，陳欣會和鄰居們一起出門，來一次大采購。
陳欣也會在社交平臺上給認識了很久的網(wǎng)友安利臨期食品。她試圖告訴大家：“上海真的沒有那么貴。”
“這是一個給你很多選擇的城市，有很多精品超市價格確實很貴，但是也有很多賣得很便宜的地方，甚至有時候會比我的家鄉(xiāng)那樣的小城市更便宜，因為小城市的打折力度是沒有那么大的，可薅的羊毛也沒那么多?！?/p>
【4】用臨期食品犒勞自己，補充營養(yǎng)
相比起來，在深圳工廠里上班的歐琪的選擇不算多。
她附近只有一家全國大型連鎖超市。實習轉(zhuǎn)正之前，每周六或周日下午3點多，她都會去超市里逛一個多小時。這家超市共有三層，歐琪從二樓進入，拿起購物籃就直奔三樓的臨期食品專柜，買一些打折的餅干、巧克力、牛奶和糖果，結(jié)束后再下到二樓，看看有沒有打折的酸奶。到了近五點，歐琪來到一樓的熟食區(qū)，這時候，這里多半已經(jīng)打折。
歐琪買過雞翅、發(fā)糕、鹵菜、炒粉、煎餅等等，原價也不算貴，但她都覺得不好吃。后來，她在新聞上看到，這家超市曾因售賣過期熟食出現(xiàn)安全問題，不再購買。正式工作后，她不滿足于三點一線生活，開始向外探索。一次外出辦事，她路過一個大型商場，很喜歡里面洋溢著的“年輕化”的感覺。
偶爾，她也會特意花一個多小時到商場里的高檔超市里看看臨期打折的食品，比如粉末狀飲料和奧爾良雞翅。通常，歐琪會先對比麥當勞和網(wǎng)上的價格，再決定要不要購買。有些能便宜十幾塊錢，有些便宜幾毛錢。她形容自己“有種進城看看的快樂”。
剛到深圳實習時，她的生活拮據(jù)。工廠包住宿，但每個月的工資不到2000塊錢。那段時間，歐琪每頓只吃一個掌心大小的包子，一個包子一塊錢。不過晚上那頓要花一塊五，因為“晚餐會吃肉餡的”。她很少買衣服，只加入了豆瓣的團購小組，跟著買買護膚品。來回學校答辯的車票錢，要依靠爸爸贊助。
臨期食品是個意外的驚喜。記不清是在2014還是2015年底，她在工廠附近的大型連鎖超市第一次發(fā)現(xiàn)了這個臨期食品的角落，被隱藏在賣服裝的片區(qū)里。她覺得自己進入了一個新的世界，在零售的情況下，食品能打8折，甚至3折，“真是超級劃算”。她開始偶爾犒勞自己，給自己買點零食，或是補充營養(yǎng)的奶制品。
工作幾年，歐琪的工資已經(jīng)比初期要高，她不再需要一天吃三個包子，也很少再買熟食，可以和朋友逛了街后在外面吃完飯再回宿舍。但每路過一個大型超市時，她還是會特意到臨期食品柜那里看看，找一些自己喜歡的飲料沖劑和牛奶。
小縣城里，宋蕓已經(jīng)很久沒去薅超市的羊毛了。今年暑假，縣里建成了一家新的零食店，不僅賣得比大型超市便宜，而且都是正期食品。去店里的人絡(luò)繹不絕，宋蕓跟朋友也徹底改變了購物地點。
去年，宋蕓因為雙相情感障礙被高中退學，大半個月前，她被媽媽介紹到一家美容院當學徒，學習美甲、美睫和化妝。她覺得挺有意思，打算學習小半年后，在那里上班，努力積攢一點工作經(jīng)驗，她希望自己不要太依賴外婆，“畢竟我已經(jīng)成年了。”
換了新的公司后，周悅沒能在樓下的便利店里找到臨期打折的即食品。她覺得遺憾，只能在下午肚子餓的時候忍一忍，等兩個小時后下了班，再趕去吃晚飯。
陳欣粗略計算了一下，每個月的生活成本加上要還的房貸，大約要1萬塊錢，除掉開支，她和老公每個月還能存2萬左右。她夢想著先存夠100萬，提前退休，回到老家的鄉(xiāng)下，每天愜意地在家種種花、種種菜，拍一拍自己在鄉(xiāng)下的生活，通過自媒體繼續(xù)掙錢。但現(xiàn)在，他們距離目標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陳欣覺得自己還要工作很多年。
對于幾位購買臨期食品的消費者來說，這是一個有趣“尋寶”過程。陳欣沒想過自己會有不再選擇臨期食品的一天，“這就是一個正常的購買方式，而且還省錢。”
（應(yīng)受訪者要求，文章中陳欣、周悅、歐琪、宋蕓均為化名）
九派新聞記者 彭茸雯 九派新聞實習記者 劉文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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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九派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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