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上一次更新，已經(jīng)過去了兩個月。說來慚愧，好久沒寫出文章，沒去圖書館了，而是在努力討生活。寫上篇文章的時候，古城還是冷清的，陰雨綿綿，此刻天氣依舊難見晴日，但游客多了起來。
網(wǎng)上都在調(diào)侃，仿佛大半個中國的游客都來到了云南，人山人海的，擠爆了火車站，塞滿了大街小巷。大家都在小屋里憋得太久了，政策稍微寬松一些，就迫不及待奔赴遠方的山水，走走逛逛，說說笑笑。
沉睡的古城，仿佛瞬間被點燃。火把節(jié)那天，大街上全是人，人們圍著火把放肆玩鬧。疫情，口罩，防備，統(tǒng)統(tǒng)都丟在一邊吧，成百上千的陌生人聚在一起，好久沒這樣了！火光照亮每個人的臉，盡情笑呀，喊呀，跳呀，把壓抑的情緒釋放。散場后，男男女女臉上都涂滿了黑灰，也不擦，端著奶茶繼續(xù)在古城里游蕩。
那些喜歡安靜的人，受不了這份喧鬧，時刻都想逃離，往山上爬，往沙溪走?？赡哪亩际侨?。那些客棧和店鋪終于笑開了顏，他們說，熟悉的古城又回來了。房租，水電，工資，不用愁了。
游客的多少，直接影響擺攤的收入。游客少的日子，看心情擺攤，有人在閉關(guān)，有人在圖書館，享受這片土地的安靜和閑適。等游客一多，就都出來擺攤賺錢了。在消失的日子里，我沒有擺爛，而是擺攤賣舊書，不間斷擺攤兩個多月了。
淘書，修補書，出攤賣書，是我每天的生活。我是偶然的機會發(fā)現(xiàn)舊書生意的，從此愛上了這個行當(dāng)。我賣的都是很老的書，有八九十年代的，也有六七十年代的，有經(jīng)典名著，也有很冷門學(xué)術(shù)作品。我賣掉過兩本比較文學(xué)類專注，賣掉過《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引論》《語言學(xué)概論》《中國小說史略》《美學(xué)概論》。還賣掉了不少聞一多、泰戈爾、海涅和雪萊的詩集。在我的書攤上沒有成功學(xué)，不販賣焦慮，都是文學(xué)歷史哲學(xué)和醫(yī)學(xué)書。要么治愈靈魂，要么治愈身體。
賣掉最多的書是魯迅和三毛的書，牛虻和茶花女也賣掉很多本。還淘到繁體豎排的《安娜卡·列尼娜》，剛擺上就賣掉。記得是被一個老阿姨買走的，說我書攤上很多人她都看過，她還買走了范文瀾的《中國通史簡編》。
要說我書攤上的滯銷作者，韓寒、安妮寶貝、瓊瑤、馮小剛和張小嫻都榜上有名，《三重門》是降價賣掉的，《八月未央》和《流浪的面包樹》一直沒賣掉，倒是席慕蓉、亦舒的書都賣掉了。
人們喜歡老書，倒不全是懷舊的情懷，而是那份來自歷史的印記。那個時候書，裝幀樸素，那個時候的編輯和譯者足夠認(rèn)真仔細，雖然內(nèi)容會帶著時代的局限和偏狹，但他們對書的熱愛是值得尊敬的。
一些舊書會留有上一個讀者的痕跡，或是讀書筆記，或是單位印章，那份穿越感給你驚喜。有一天下雨，我在床單廠的巷子里出攤，有一個當(dāng)語文老師的小姐姐買走了《古代短篇白話小說選》《魯迅書信雜文選》還有一本《圍城》。那是一本特別的《圍城》，一九九八年，錢鐘書去世了，這位深愛他的讀者在扉頁上寫下了對錢老爺子的懷念，情真意切。一本好書承載了作家和讀者的感情。
在擺攤的間隙，我讀完了費孝通的《鄉(xiāng)土中國》。書里留有上一個讀者作的標(biāo)記，就像有一個知己在和你同時讀這本書，他會告訴你哪句話值得反復(fù)讀，哪句話是全文的關(guān)鍵所在，等你讀懂了，仿佛看到他露出了笑臉。
在這個兩個月里，我總共賣掉了六七百冊的舊書，還賣掉了七十多本自己的書，收到了六百個街頭關(guān)注，與很多人聊過天。最初我的攤上只有十來本舊書，一張小布就能擺上，幾秒鐘就能收攤，后來攤子越來越大，到現(xiàn)在每天要拖著近百冊書在古城穿梭。
賣書是個體力活，拉傷過手腕，下雨了或者城管來了，狼狽不堪地收攤。有一次城管在人民路突擊檢查，朋友的攤位在前面，被團團圍住，所有的東西被收走了。我情急之下胡亂兜起來，用力拋到了旁邊的黑巷子里，滿地都是凌亂的書。當(dāng)時幾個游客還幫著我收拾，遞東西，那一刻居然好想哭，討生活好難呀。
我每天大量的時間都在淘書、選書和修補書，剩下的時間都在擺攤，有時三點多就出攤了，要擺到晚上十一點多。賣書沒什么技術(shù)門檻，關(guān)鍵是貨源和選書的風(fēng)格，自從我賣書后，街頭出現(xiàn)了很多賣舊書的，但他們都沒我的好書多。
慚愧，擺攤占用了大量的看書和寫作時間，已經(jīng)很久沒寫作了。有個小哥哥晚上給我留言說，看了你的書，簡單質(zhì)樸的文字，愿你在靈感枯竭的兩個月，重新進發(fā)。有個小姐姐說，書里一些故事打動了她，催我更新呀，讓我堅持寫作。是啊，很久沒寫了，前段寫了好幾個小說的開頭，都沒推進下去，很痛苦。
我漸漸明白，自己是缺乏寫作天賦的人，可能很難在這方面有什么成就，很難被專業(yè)人士認(rèn)可。現(xiàn)在看開了，不要帶著偏執(zhí)和腳鐐?cè)懽鳎绻傁胫兴删?，想被承認(rèn)，對我是種束縛，重要的是堅持寫，去記錄，無所謂發(fā)表出版，因為人生總要有一件讓你覺得有意義的事情去做，去堅持。
賺夠了房租和柴米油鹽，接下來的日子，減少擺攤的時間，多看看書，寫寫文章。感謝每一個在街頭遇見的人，感謝每一個還在關(guān)注我文字的人。
對了，今天是我的生日，沒告訴別人，也沒買生日蛋糕，只是出去吃了碗燴面，回來繼續(xù)寫文章，在最特別的日子里過成最普通的一天。不去想歲月的老去，不再想那些未遂的夢想，簡簡單單地過好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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