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江晚報·小時新聞記者 楊茜 通訊員 梅薇娜 應健
開門營業(yè)兩個小時過去了，店里沒有一個客人。
范宇已經(jīng)習慣了這種狀態(tài)，從起初的焦慮到現(xiàn)在的淡定。
然而，當做成第一筆生意，他的嘴角還是抑制不住地上揚。
6月7日，杭州拱墅區(qū)天水街道獅虎橋路范宇的外貿(mào)店里，我和他在一起10個小時，做了一回小店老板。
那是低開高走的一天。
這一天，范宇的營業(yè)額3318元。他笑著說，這是今年生意最好的一天，趕上了他之前半個月的營業(yè)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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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外貿(mào)行業(yè)中的一個縮影，范宇和他的“小煩大人”疫情三年來的沉浮，被我們記錄了下來。
1】中午12點多開門，兩個小時沒等來一個客人
“20年外貿(mào)做下來，沒想到創(chuàng)業(yè)的開頭挺難 ”
中午12點20分，范宇來到店里，開門、開燈、燒水，新的一天開始了。
他身兼老板和店員。
“我應該是這條街上年紀最大的老板了?！狈队罾霞覗|北，今年48歲。
“小煩大人”店名取自《慶余年》。
“范閑被稱為‘小范大人’，我找了個諧音，就有了店名。有時候鄰居們也會叫我‘小煩哥’?！?/p>
樸素的門面，放著兩把椅子，用三只不同顏色的電話裝飾著，“來拍照的人不少?！?/p>
“如果連看都不看一眼，更別說進來了。所以擺著總比不擺好?！狈队钫J為店招和設計是吸引人的一個關鍵。
40平方米的店里，滿滿當當，東西很雜。一排是服裝，一排是飾品，中間放了帽子、包包等各種配飾。
高高的收銀臺在最里面，不銹鋼的桌面有點特別。
2020年6月21日，小煩大人開業(yè)，起初走的是工業(yè)風。店里只有一排原創(chuàng)的滑板鞋，鞋面上的圖案只有兩種，一種是十二星座，一種是世界名城的地鐵路線圖，每雙鞋單價499元。
這是范宇頭一回開店創(chuàng)業(yè)，并沒有經(jīng)驗。財務出身的他，在廣東做了20多年的外貿(mào)，2017年來杭，闖蕩了幾年開始創(chuàng)業(yè)。
生意果然不好。
為了擴大業(yè)務量，店里的東西越來越多。2020年年末，生意眼見著有所好轉(zhuǎn)。
然而紅利沒有等到，疫情來了。
當天開門營業(yè)整整兩個小時，店里沒有一個客人。
范宇說，這是今年以來的常態(tài)。
2】下午2點多，來了客人卻沒做成生意
“疫情下的國際物流幾乎停滯，現(xiàn)在重要任務是清庫存”
店里的服裝，以歐美、日本進口為主。
沒客人來，范宇先教做好功課。
每天他都在不同的專業(yè)網(wǎng)站上學習，學會這些知識才能在顧客上門時專業(yè)講解。
范宇把不同的品牌故事打印出來，貼在貨架上，他說，盡量把服務做得細致點。
事實上，店里的活兒很少。
“現(xiàn)在的主要任務是消庫存?！比ツ昴甑字?，范宇沒有再進過新貨?，F(xiàn)在他還有20多萬元的庫存量。其中，4萬多元的貨是一年半之前訂的，到現(xiàn)在都沒有發(fā)貨。受疫情影響，國際物流特別慢，無論是陸運、海運還是空運，而且郵費特別高，差不多一件衣服的運費在70元。
外貿(mào)行業(yè)，是真的難。
范宇有朋友在上海開外貿(mào)店，整整3個月完全停滯。
去年一整年，范宇賺回了房租。隨著武林夜市和皇后公園的暫時關閉，獅虎橋路一帶的人氣也受到了影響。
2013年，他就做過淘寶，現(xiàn)在直播是風口，身邊也有朋友在做。但范宇試過幾次，摸不著門路。
算了算，還有一個多月就要交租。
店鋪租金半年一交，這回范宇要拿出7萬元。
“每個月的租金在11000多元，平攤到每一天，差不多是360元。這還不包括水電、生活支出等?！?/p>
范宇做過統(tǒng)計，過去的5月，有6天是零成交。
即使有成交量，營業(yè)額也不高，“每個月的平均銷售額7000多元，連房租都不夠”。
他在門口設置了9塊9盲盒的活動。
這是他給自己的心理安慰，有時候一天唯一的一單就是一個盲盒，但無論怎樣，好歹不是大零蛋。
14：18，一對母子走進小店。
男生很有目的性——西裝。
他有自己的品味，在僅有的一排貨架上挑挑揀揀。范宇也不著急推銷，給他講解著每件西裝的款式和材料。
男生試穿了三件，外行的我只能在一旁附和，詞窮得一個勁兒地夸“好看”。
很專業(yè)的范宇，在男生猶豫不定的時候，會給出自己的建議，哪一件更適合，或者可以嘗試哪一種風格。語速很穩(wěn)，語氣輕柔。
“可以便宜點嗎？”男生穿著合身的西裝，在鏡子前照看，到了討價還價的階段。
范宇抱歉地笑了笑：“店里一般不接受議價?！?/p>
我心里嘀咕，好不容易等來一個客人，就應該靈活些，開單最重要。
服務了將近20分鐘，這一單沒有成功?！坝行┑拙€還是要守住?！狈队钫f。
3】下午3點半，第一單成交，此后生意不斷
“這樣的熱鬧兩個月沒見過了”
又來了幾波人，走馬觀花，最后都沒有開單。
15：29，店里突然熱鬧了起來，五六個穿著時髦的男孩一股腦地涌進了店里。
范宇小聲說：“跳舞的?！睉{借著多年識人經(jīng)驗，他推測得很準確。
男孩子們挑挑選選，有些試了外套，有些試了帽子，有一個男生拿起亮橙色的襯衫，在身上比劃?！袄习?，便宜點吧，280元。”
范宇搖了搖頭，真不行，吊牌價369元，一下子砍太多了。男孩沒有太堅持，一群人出了門。
珍貴的第一單，到底什么時候來？
10分鐘后，那個男生拉著朋友再一次進店。朋友先開的口：“老板，那件衣服我朋友實在喜歡，便宜點吧。而且，我都是你們家老客，打個折吧?！辟I家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站在一旁。
范宇無奈笑了笑，340元將襯衫賣了出去。
“今天的任務完成了?！彼闪艘豢跉?。
這一天的生意就這么開始了。
在接下來的時間里，我們倆幾乎沒有坐下來過。
一個女士買了一只小手包、三個小姑娘各買了一對耳環(huán)，來自浙江大學大四的三名學生，消費了一只包、三件衣服，還加上了范宇的微信，關注了他的店鋪。
傍晚時分，我們又成交了一個大單。
“做生意就是這樣，有時候一來就會扎堆來?！狈队畹脑捗黠@多了起來，抑制不住地高興。
原本已經(jīng)做好了超長時間待機的我，其實也挺意外的。守店，看似沒有技術含量，其實很講究。
運氣、緣分，自然少不了，更多的還是要靠老板個人?！袄习搴苡幸馑?，每次來都會講很多事情，感覺很長知識?！薄袄习搴苣托?，衣服上有污漬會清洗熨燙，不會推卸責任?！薄袄习迤肺逗芎醚?，選品都很棒?！薄?/p>
一直到晚上7點半，我們才想起來要吃晚飯了。
兩人一邊吃飯，一邊算賬。
3318元。這是個令人高興的數(shù)據(jù)。
范宇說，這樣的熱鬧和營業(yè)額，有2個月沒有見過了，“你真的很招財呀。你就是我的福星?！?/p>
4】晚10點半打烊
“街道讓我們嘗試外擺模式，客流正在逐漸回歸”
沒有生意的情況下，范宇也把自己的每一天都安排得很滿。下午拍店里的衣服，發(fā)朋友圈。雖然私域成交量很少，但是能多一個是一個。每天不發(fā)很多條“轟炸”，固定發(fā)5條。
范宇拍照發(fā)朋友圈
晚上10點半，“小煩大人”打烊。
我倆站在門外，抬頭看到星光點點，路上空無一人，卻還是開心得笑了。
“好兆頭呀。我覺得是往日的熱鬧回來了，人流也回來了?！狈队钫f。
記者和范宇一起守店。
在獅虎橋路上，類似“小煩大人”的時尚網(wǎng)紅店，就有30多家。
疫情三年，好多企業(yè)都在經(jīng)受考驗。
雖然房租壓力不小，但范宇認為，開店需要人氣，守好店之外，外部的環(huán)境也很重要?！爱敵踹x這個地方，就看中了它的人氣和活力?！?/p>
5月20-22日，天水街道舉辦獅虎橋路市集，每家店都打開大門，將物品擺在街邊，吸引人流量。
范宇說，這是一次很好的嘗試?！拔医?jīng)常和鄰居們聊天。政府已經(jīng)在行動了，比如說我們店門口的石板路，就做了升級改善，比以前好了?！?/p>
獅虎橋路屬地天水街道一直在尋找突破口扶持小微商業(yè)主體，5月份的市集嘗試以“都市后街”外擺模式拓寬經(jīng)營模式，效果不錯，“三天客流量上萬，銷售額同比增長300%”。
天水街道表示，下一步計劃通過外擺常態(tài)化、街區(qū)景觀提升等，進一步營造獅虎橋路的整體商業(yè)氛圍：“類似的市集會根據(jù)法定長假、雙11等消費節(jié)情況適時舉辦?！?/p>
范宇想對政府說的話——
政府在關注大企業(yè)的同時也注意到了我們這些小微企業(yè)，還是很感動的。作為毛細血管的我們，做好本職工作以外，也要聯(lián)動起來，形成聯(lián)盟，希望政府能和我們一起想辦法，把整條街的氛圍搞起來，名氣打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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